孔庆东｜现代文学的任务：反帝反封建，改造民族魂

作者：孔庆东


      现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都过去了，你们如果到了我这个年纪会感觉到时间越过越快，人的心理时间跟物理时间是完全不一样的。小时候是悠悠岁月长啊，那时候一年觉得真是比现在十年还长。我现在是这一年刚适应，这一年就过去了。我给人家签名的时候，日期经常写错。我刚适应2010年，现在2011年都快过完了。

        我们前边这些个前辈们说，现代文学就是反帝反封建的文学。我觉得这个话没有过时，它当然是反帝反封建，从性质上说，中国之所以产生现代文学，就是因为遭受了帝国主义的侵略。我们要通过建立一种新的文学，建立一个足以抗击帝国主义侵略的国家。当然不是军事上抗争，而是文化上抗争。但是中国的特性在于，我们遭到帝国主义侵略，跟这个国家内部的封建文化腐朽了有关。

       我们今天举国上下都说要弘扬传统文化，那么我就说说传统文化。笼统地说，我支持，我认为这是党中的一个英明决策。但是党中央没有帮助老百姓细分传统文化里边的精华和糟柏。传统文化不能不加分析地全面提倡。

       如今，全国上下到处让孩子们读《三字经》，读《弟子规》，这是误人子弟。到处都是读这个，以为这就是传统文化，以为写点儿毛笔字，写点儿繁体字这就叫传统文化。再写你写过清朝吗？写不过清朝。问题是清朝亡了。清朝传统文化不比我们好吗？清朝为什么亡？不也是亡在传统文化上吗？所以我们要区分传统文化里的那些封建糟粕，封建毒素，这是“五四”新文学的一个重要任务。

       这个任务今天没有完成，我们今天仍然要反封建。封建思想到底是什么？我们今天觉得自己不封建了吗？其实我们很多人都很封建。你以为你随便跟人家谈恋爱，随便跟人家上床，这就叫不封建了？太浅薄了。什么是封建？我们今天都没有搞清楚，所以反帝反封建的任务远远没有完成。但是这不是现代文学的全部任务。

       为什么我们反了“帝”，反了封建，然后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又来了呢？为什么能够卷土重来？

       这个时候我们就认识到，这个国家只有毛泽东是不够的，必须加上鲁迅，鲁迅要解决的是我们的灵魂问题。鲁迅是支持革命的，但是他认为革命有很大的弊端，革命本身会出大的问题。我们想，革命一来，阿Q也跟着去革命了。阿Q革命的时候一定是很积极的。但是我们都知道阿Q的灵魂是什么，所以革命之后，阿Q的所作所为恰恰是反革命。即使阿Q得到了政权，他也会糟蹋这个政权，最后不是成为新的赵老太爷，就是成为新的奴隶。所以要“改造民族灵魂”。当然这也是一种表达现代中国人精神世界的文学，要表达越来越多的人的文学。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，我们的文艺工作者不熟悉工人，不熟悉农民，不熟悉士兵，也不熟悉他们的干部。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大众的思想感情要打成一片，而要打成一片，就应当认真学习群众的语言。

       那么我们今天的文学，发表在文学刊物上的，或者是电影、电视里播放的那些文学都是代表谁在说话？每一个作品它后面有一个说话的声音，这个声音是谁？我们读古代文学，轻易就能够听出来，后面这人是一个封建士大夫。不论是李白、杜甫，还是汤显祖，还是曹雪芹，都是个封建士大夫。

       我们要学会读今天的作品，读出作品背后的那个声音来。比如我们听新闻联播，我们知道后边有一个声音。我们看《南方周末》，也知道后面有一个声音。后面那个声音是谁，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。


本文摘自孔庆东著《国文国史三十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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